低油价时期 海外并购前景几何？

    3月4日，纽约商品交易所4月交货的轻质原油期货价格小幅上涨1.01美元，收于每桶51.53美元；4月交货的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下跌0.47美元，收于每桶60.55美元。

    
    虽然近期价格有所反弹，但与去年的最高点相比，国际油价至今已下跌约50%。对于与石油息息相关的石油和化工行业而言，低油价带来的影响和机遇涉及方方面面，海外能源并购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中国企业在低油价下并购油气资源，需要慎之又慎，并把握好时机。
    
    央企放缓海外并购步伐
    
    安永公司最近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2014年全球油气行业并购交易额同比增加69%。去年，全球油气并购交易总额达到4430亿美元，明显高于2012年创下的3740亿美元的近年最高水平。
    
    从历史上看，油价低迷之时，往往也是并购最活跃的时期，因为这意味着有意扩张的企业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收购更好的资产，而中国企业正是过去几年海外能源并购领域的大买家。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中国公司是全球油气市场最大买家，总交易额达222亿美元（全球上游资产并购交易金额约为1400亿美元）；2012年中国企业更是在全球油气市场斩获了340亿美元的并购额，其中包括中海油以总价194亿美元收购加拿大尼克森公司全部股权。
    
    然而，与全球油气资源并购活跃以及前几年国内企业海外并购步伐矫健相比，从2014年开始，国内油气并购步伐趋缓。中石油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发布的《2014年国内外油气行业发展报告》（下称《报告》）显示，过去几年热衷于海外油气并购的中国三大石油公司在2014年大幅放缓了脚步，全年新项目并购金额总计不到30亿美元，比2013年下降了近90%。
    
    那么，油气并购金额下降的原因何在？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正在推进的反腐显然对此产生了影响。“为什么‘三桶油’放缓海外并购的步伐？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但反腐肯定是原因之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行人士表示。他说，去年5月，中石油海外勘探开发公司原负责人被调查后，原计划于当年6月完成的加拿大油砂矿交易就一度拖延数月，引发外界猜测。此后，市场人士逐渐感受到了三大石油公司海外并购动力的减弱。
    
    而消化此前已并购的油气资产被认为是另一个重要原因。“中国企业尤其是‘三桶油’其实前几年已经并购了不少海外油气资产，这需要时间来消化。”业内分析师柴沁表示。相关数据也佐证了这一点，《报告》称，2014年中国石油企业海外油气权益产量创新高，估计总产量达到1.3亿吨油当量。共有超过20家中国企业在海外从事油气投资活动，包括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化、振华石油等。其中，中石油2014年海外油气权益产量接近6000万吨，主要得益于伊拉克、委内瑞拉等地区项目生产；中石化在加快海外油气生产基地建设的基础上，前几年收购的项目也陆续投产，预计产量超过4000万吨；中海油则因收购尼克森公司后，在北海地区有项目投产，年内总产量达到2200万吨。
    
    “2013年，中海油收购尼克森的交易金额就达151亿美元（注：加上接收尼克森原有的约43亿美元债务，总额达194亿美元），相比之下，2014年并购金额显得较少也顺理成章。而且，这些企业之前并购了那么多资产，还需要时间和精力来消化和理顺，尤其是在权益产量上升之后。”一位投行人士表示。
    
    还有业内人士表示，海外并购步伐放缓，是为了实现从量到质的调整。“中国三大石油公司以前在开展海外投资的初期阶段，战略上会较为激进，现在慢慢开始调整思路。海外投资应该更多的看整个资产组合，确定重点发展区域，要有进有退。”高盛中国投资银行部总裁朱寒松表示。
    
    《报告》也总结称，中国三大石油公司的海外业务发展战略正在转型，从注重规模扩张转向更重质量和效益。《报告》分析指出，中国的三大石油公司将会谨慎地对待低油价带来的并购机会，甚至有可能在此期间考虑对外转让资产。《报告》称，对海外资产进行优化，将成为中国三大石油公司考虑的重点，例如中石油对在澳大利亚等地区的一些非常规资源项目强调控制投资和控制成本；中海油因考虑经营风险增加，正在考虑出售其在阿根廷Bridas能源公司中持有的股份。
    
    国际上供需稳定，也被认为是原因之一。“放眼2014年，国际上可卖的油气资产并不多，总体上处于一种供需稳定的状态。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由于油气资源有限，国际上很大的油气区块出手很少，而太小的项目，国内大企业又看不上，所以一些中小型项目被中国民营企业接手了。”一位业内人士如是说。
    
    油价不稳影响并购热情
    
    其实，除了上述因素，在业内人士看来，前景还不明朗的油价走势，也是国内一些企业油气并购步伐放缓的重要原因。柴沁表示，因为大公司力量比较强，能预计到油价维持不住，所以就不去买，因此去年海外油气并购的动作并不大。而目前还看不清楚未来油价走势如何，所以不少国内企业还处于谨慎观望的状态。
    
    而事实上，去年以来的油价腰斩，也挫伤一些企业油气并购的热情，尤其是某些跨界公司，不得不选择壮士断腕。2月12日，恒泰艾普发布公告称，由于国际油价持续下跌，以及国内外油服公司投资策略调整等因素，油服行业短期内发展前景不明朗，公司决定终止重大资产重组并向中国证监会申请撤回相关申请文件。据了解，2014年10月，该公司披露一揽子资产收购方案，标的资产均围绕石油服务产业链展开。根据方案，公司拟购买阿派斯油藏技术（北京）有限公司100%股权、新疆新生代石油技术有限公司100%股权，并由美国子公司EPT通过现金购买美国阿派斯100%股权，并募集配套资金，标的资产对价合计8.45亿元。
    
    无独有偶。去年12月15日，金叶珠宝宣布终止收购美国油田项目的定增方案，究其原因，也是国际油价大幅下跌。该公司当时发布公告称，筹划收购时，国际油价在110美元/桶左右，公司基于此进行了对拟收购资产的评估及价格谈判，并确定了收购价格；但近期国际油价跌幅已超过40%，原收购价格已不符合市场情况，公司原决策参考的标的资产盈利预测已无法实现。而就在金叶珠宝终止方案前不久，原本打算定增收购境外油气田资产的天成控股也宣布终止收购，原因同样是国际石油价格持续下跌且前景不明朗。
    
    市场上有个规律——买涨不买跌。全球最大能源顾问公司之一伍德麦肯兹（Wood Mackenzie）今年1月发布的一份报告分析指出，目前暴跌的油价已严重打击了油气并购市场。许多正在进行的交易被搁置，潜在买家流失，资产出售者没有收购要约。
    
    伍德麦肯兹表示，2014年6月至11月，进行的交易活动金额约860亿美元，目前仅一半完成了交易，约有一半的交易由于油价的不确定仍存有风险；最近，3笔已经达成协议的交易中止。该机构认为，油价至少稳定3~6个月，才能使买卖双方达成共识。国家主权基金、中小型独立油气公司、金融机构和私募基金等在过去几年的并购市场非常活跃，但当油价下跌到60~70美元/桶时，这些买家均失去了对油气资产的投资兴趣。
    
    道琼斯2月13日发文称，显而易见的是油价还将继续大幅波动，这将给并购潮构成潜在的阻力。一些投资者之前预计油价下跌将引发一波并购潮，鉴于基准油价大幅波动，买家和卖家在评估能源资产价值方面将难以达成共识。《华尔街日报》也分析指出，近年来当油价飙升逼近纪录高位时，中国国有能源公司就会押注油价进一步走高，它们在全球范围内高价收购资产，同时在国内大力开发新资源。现在，油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下跌了大约一半，受此影响中国的能源公司罕见地削减开支。
    
    事实上，在当前油价低迷的背景下，三大石油公司已开始准备节省开支。在2月3日于香港举行的2015年战略展望发布会上，中海油首席执行官李凡荣表示，在国际油价腰斩的环境下，公司对2015年的预算作出较大调整。其中，2015年公司资本支出计划为700亿~800亿元，比2014年预计实现的资本支出下降26%~35%，这一数字是中海油近3年来最低的资本支出。“对正在评价的项目，不论是常规还是非常规，我们会更加慎重、严格地对项目进行筛选。在低油价时期，我们会更加关注资本效率来决定新项目的上马。”李凡荣称。谈到会否借低油价之机收购，李凡荣表示：“公司将持续评估我们的资产组合，评估未来中长期的健康发展，退和进，这是两种选择，中海油会关注目前宏观形势和油气行业的变化和机会。”
    
    在1月底举行的中石油2015年工作会议上，公司董事长周吉平承诺，应对低油价挑战，将采取“革命性”措施以降本增效。据摩根大通分析预测，中石油今年资本支出将下降7%，为200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
    
    中石化董事长傅成玉不久前也明确表示，要刹住规模扩张、投资拉动型发展，探索3D打印及清洁能源技术实现业务多元化。
    
    关键在于把握时机
    
    尽管目前油价的前景还不明朗，但今年以来，还是有一些国内企业逆势而上，提出并购海外油气资产的计划。
    
    1月7日，准油股份发布公告称，该公司将与创越集团、融汇湘疆拟共同出资不超过1亿美元收购哈萨克斯坦油气企业Galaz and company LLP的100%权益，其中准油股份拟出资不超过3850万美元，占全部出资比例的35%。就在此前一天，准油股份刚刚宣布，公司实际控制人拟以165万美元在阿富汗设立合资公司，开发石油天然气市场。1月6日，美都能源宣布，此前宣布收购的美国得克萨斯州Manti油田资产项目已完成交割。
    
    《报告》也指出，从2013年开始，中国民营企业海外油气投资步伐明显加快，继2013年完成近10亿美元的收购后，2014年共有9家民营企业的并购额达22亿美元，投资标的主要在政治经济环境比较稳定的地区，如复兴国际以3.6亿美元收购洛克石油在澳大利亚的油气资产。
    
    “油价下跌导致资本撤出油气行业，中国油企因而有机会并购美国及其他地区的石油公司。”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夏义善表示，美国、俄罗斯原来对中国进入其原油勘探领域保持警惕，而现在可以更容易且以低价得到这些油气资源。业内人士也表示，在我国油气对外依存度逐年攀升、能源安全问题亮起红灯的背景下，企业响应油气改革利好政策积极走出去收购海外油气资产，将有望改善盈利能力，保障能源安全。
    
    夏义善认为，在并购油气资源方面，企业要把握好两个时机：何时并购和何时开采。
    
    何时并购，依赖于油价是否见底、有没有继续下跌的空间。如果油价见底，意味着被并购企业的资产价格降至最低，自然是并购最佳时机。经验表明，油价下跌往往会引发油田资产并购热。如2008年至2009年间，在油价急跌特别是见底后，全球能源业出现了密集的并购活动。不过，目前市场的主流观点是油价跌势放缓，但还没有反转。不少分析师表示，现在采取行动为时尚尚早。不过也有人表示，并购活动要经历一个复杂的过程，涉及确定标的、估值、谈判、交割等方方面面，需要很长时间，现在着手开展有关调查和接触也未尝不可。
    
    选对并购时机只是将收购成本降至最低，但能否盈利，还取决于低油价持续多久以及何时开采。若油价维持低位很长一段时间，企业将因不开采或开采亏本而承受较大财务风险。当前，因为油价处于较低位置，不少国际大企业因此降低了开采速度。美国油田技术服务公司贝克休斯1月30日发布的数据显示，过去8周美国运营的油田钻井数持续下降；美国雪佛龙石油公司发布的报告也指出，公司2015年的开采投资的预算为350亿美元，比2014年的400亿美元低13%。
    
    业内人士表示，国际油价的变动会受到欧佩克会否决定减产、美国页岩油会否减产以及地缘政治等因素的影响，而这些因素均呈现诸多不确定性，使得国际油价走势不太明朗，同时也让跨境并购的企业无法对未来收益进行精准预判。因此，企业在面对低价油气资产诱惑的同时，更要静下心来判断油价走势，合理选择被并购企业的数量和规模，进行周密的计划和筹谋。
    
    对于今年全球油气资产并购的趋势，《报告》称，油价将成为影响国际油气并购市场的最主要因素，预计市场将呈现先低迷后逐步回暖的走势。短期内，油价大幅度波动使得买方更加冷静，特别是一些非石油资本对石油市场的投资兴趣将大幅降低，市场会延续2014年下半年的清淡走势。而后，随着石油价格逐步稳定，低油价环境将推动行业开展新一轮重组整合。
    
    业内人士也表示，石油是一个重资本的领域，民营企业的资本体量较小，在国外的扩张和竞争难度很大。国外做得好的私营独立石油公司，大多是在本土培养的，这也得益于开放的市场条件。而在中国，上游市场对他们是有限制的，民企没法和大国企竞争，只能到国际上竞争。而如果在非洲、拉美、中亚这些地区做，往往要跟当地的政府、地方势力建立关系，这需要非常丰富的国际化经验。
    
    “油气资源并购是个比较复杂的过程。比如页岩气，就涉及地质因素、政治因素、人才因素等，需要较深厚的人力和财力。当前随着油价维持低位，2015年在油气并购领域会有很多大的机会，大国企如果出于种种原因不出手，民营企业就有机会接手，但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就看企业能不能把握住了。”一位投行人士表示。
    
    有专家建议，虽然海外并购机遇来临，但适合中小民企的投资标的不多。像超重油和油砂，面临开发高成本、后续处理难的问题。因此，他建议民企海外投资首选中亚常规油气项目。“能不能并购，什么时候并购，说到底还是要看资产质量如何。但是，目前国内企业判断资产质量的水平还有待提高。”柴沁说。